从妓女到画家--中国传奇女画家潘玉良
潘玉良在20世纪中国艺术史上,堪称传奇,刘海粟曾赞她为“中国第一代女大”,徐悲鸿则公开称她为“巾帼英雄”,巴黎媒体更赞誉她为“中国西洋画家中的第一流人物”。年嘉德香港秋拍期间,其成熟时期的经典之作《窗前裸女》与《山中群牛》亮相拍场。
潘玉良本名陈秀清,后改名张玉良,出生于年。她的出身不好,属于贫民家庭,幼年丧父,八岁那年母亲也去世了,被舅舅收养。孤苦伶仃的张玉良并没有感受到舅舅的关心和照顾,反而舅舅给这位苦命的外甥女更致命地打击,这位近亲狠心将年仅十四岁的潘玉良卖到妓院,使得潘很小的时候就体会到了世间的丑恶,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和脑海里只有凶狠的老鸨和没有尊严的生活。绝望的潘玉良在她十七岁的时候遇到了改变自己命运的人——潘赞化(民国著名才子,诗人),后得以有机会发展自身的艺术天赋与才华。年,她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上海美术专科学校,毕业后以公费赴法留学,先后进入里昂国立美术专门学校、巴黎国立美术学院,与同期留法的徐悲鸿和方君璧成为同学;其后再至罗马国立美术学院学习绘画与雕塑。7年的求学生涯中,她在创作上优异的表现为外界有目共睹,如年她以油画作品《裸女》获意大利国家美术展金牌,当时上海《生活》周刊特别报道此事,记录下:“中国女画家的作品能够在罗马陈列的,以潘女士为第一人,这是她以艺术为国争得的光荣!”
年,潘玉良应上海美专校长刘海粟之邀,回国返校任教,在长达8年的执教生涯中,她从西画系教授做起,后晋升至系主任,最后高升为美专研究所所长。可以想象,在那风起云涌,整体社会环境仍趋于保守的年代,潘玉良是何等杰出才得以头角峥嵘。而在教学之余,她亦频繁发表个展,在创作上她将中国的线条织入西方油画缤纷的色彩,致力融中西绘画于一治,以强烈的个人化艺术语汇征服观者。年她再度赴法国,截至年逝世前仍创作不懈,在法国40年间,深受艺术界推崇,其作品受到法国现代艺术博物馆、塞努奇博物馆、法国国立教育学院与巴黎市博物馆收藏,成就斐然。其一生创作以人物、风景、静物与动物为主题,此次嘉德香港秋拍期间即将上拍的《窗前裸女》与《山中群牛》,即为艺术家成熟时期的经典之作。
潘玉良的《窗前裸女》完成于年,为其二度赴法后的作品,这一年她曾荣获比利时艺术金奖,并在塞努奇博物馆举办大型个展,是其生活上较为宽裕,创作上高度成熟并广受认可的时期。她的意气风发,亦体现在此作品明快的笔调与丰富的用色上。在作品的正面,她先以白描的技法勾勒出人物的造型、窗棂背景的布局,再施以鲜明的色彩。当中的线条刚中见柔,干净利落,亦如蒋仁所赞“紧劲连绵,意在笔先,画尽意在,所以全神气也”。当中的女子虽背向而坐,但其身体语言没有丝毫的扭捏,呈现一种开朗与自信。其曲线呈S型的延伸,打破了画面的水平构图,带来一种自然的动感。回顾中国仕女画的历史起源,早在战国、西汉时期的帛画就已经有妇女的形象,透过各个朝代的仕女画,可见不同时期对女性美的向往。古人笔下的女子多半是体态轻盈、面容娴静的大家闺秀,但往往流于刻板。潘玉良豪迈的个性、身处于开放的巴黎,让她画下此大方、充满生活味的女人,其丰硕的身材也流露了爽朗豁达的生命气息。背景方面,从窗帘到地板,潘玉良吸收了印象派的点描法,但将之加以转化为率性交错的个性化短笔,在撇、捺、交迭间增加了画面上空间的层次,红蓝相间的色彩与橘红混着铅白在人们眼前飞舞,铺陈出由窗外洒落、映照在地面上跃动的春光,带来温暖的气息。
潘玉良 窗前裸女 大图-(正面)
潘玉良 窗前裸女 大图-(背面)
潘玉良 《山中群牛》
而在《窗前裸女》的背面,还有另一件特别画作,当中艺术家省略了墨黑的白描,仅以纯粹的色块晕涂出一个坐在红沙发前的女子的身影。在此,写实的笔调已然消失,仅仅传达一种若朦胧回忆般的意象,独立于抽象与具象之间,当中磅礴的靛蓝、红与橙橘色彩互相角力、互相扩张,呈现高度的张力与独特的美感,潋滟又大胆,作品见证了艺术家的多元表达方式。
如果说,《窗前裸女》为潘玉良从古人中求我,但不依古人之法,是其对于东西艺术精髓上的提炼、吸收与超脱,爽朗而直接地描绘出她心中落落大方的时代女性。《山中群牛》则是表达了潘玉良的另一个创作方向,以一种较为隐晦的方式,传达她对于家庭与亲情的渴望。
回顾年学成归国后,以大胆现代的教学与绘画风格在艺术上取得了极高的成就。但因她的出身,始终流言蜚语不断,而迫使她在年决定再度赴法,一去就是40年直到终老,不曾回国。而在这么长的岁月中,在背后一直默默支持她的,就是潘赞化。潘玉良与潘赞化之间有的,不仅是感谢,还有深浓的情感。作为一个女人,她未曾有机会为潘赞化生下一子一女,但在两人寓居上海时期,她对潘赞化的原配方氏于年所生的儿子潘牟视如己出,疼爱有加。即便后续潘玉良出国留学,归国后8年执教于南京时,她也曾把潘牟接来同住,后来再度赴法期间,她与潘牟常有书信往来,她曾多次在信中倾诉对于亲人的思念,并鼓励潘牟好好求学,潘牟也把潘玉良视为第二个母亲。
回顾潘玉良的动物主题绘画,为她创作中数量较少的题材,全数不超过40件。她曾描绘马群、猫、猪等,其中最特别并别有寓意的,当属“牛”的题材,因为潘牟的小名即为“牛儿”。每每画牛的时候,她或寄寓了作为母亲的心情与她对家乡的思念。潘玉良笔下的第一件该主题的作品,为创作于年一件命名为《亲情》之作,描绘三头在草地上嬉戏的牛,当时她已离乡背井抵达法国求学,在思乡情切下,她画下该作后寄回上海,让潘赞化收藏,表示她的心与他们同在。
创作《山中群牛》此作时,当时的巴黎正被德军占领,市区沦陷,情势紧张,潘玉良避居郊区,看到在林中觅食的牛群,想起了在国内的亲人,当时她经济状况拮据,以小尺幅的画板,画下此作,尺寸虽小,但方寸之间见其对空间的经营与主体的描绘毫不马虎。画幅中前中后三景分明,前景与中景处可见三只牛低头吃草,两大一小,其下笔老辣精准,在强而有力的撇捺转折间,将动物的饱满强壮的身体结构描绘出来,透过些微色调的变化与提亮,标示了光线的轨迹与牛只脊谷,当中毫无赘笔。而牛群被山林环绕,仿佛无忧无虑,与世无争。潘玉良借着画笔,若在创作中与海外的家人团聚,在这里没有战火,没有流言,只存纯粹的宁静,柔和自在,展现了她心灵中的桃花源,赋予了此作超越表象的深度内涵,别具意义。
此前年春拍期间,潘玉良“裸女”作品的表现就十分扎眼,被业内人士看作是当年拍卖市场上的“新爆点”,其《海边三裸女》在当年嘉德香港以万港元成交,远超估价。潘玉良生前一直未和画商签约,出售的画作寥寥无几,后在拍卖市场上流通的作品多是从各种渠道流散在外的。其实,潘玉良作品最早亮相拍卖市场可追溯到年,只是当时其上拍作品和成交作品都屈指可数。年以来,潘玉良画作拍出高价的消息时有传来。到年这十年间,潘玉良作品的上拍数量逐步提升,成交额也在一路走高。其中,年和年可谓一大高峰时期,其作品《自画像》和《非洲裸女》分别在佳士得和西泠拍卖中以万港元和万人民币拍出,逼近千万。
电影《画魂》再一次出现在人们脑海里,不入外国籍、不与画廊签约,这个传奇的旅法中国女子在年7月22日,于病贫交迫之中,默默离开了人间,其在巴黎留下的大量作品也为人所不知。直到80年代初,一次偶然,人们才在她终老的寓所地窖里发现了她的遗作——余幅画作,其中很多已霉变腐烂,今天在首博看到的幅画作就源于此。
现在,在巴黎蒙巴拿斯墓园里,我们仍然可以看到她,第七墓区的一块小小墓碑上用中文镌刻着“潘玉良艺术家之墓”,而她的生命,则将在她的画作中延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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